03

“餵！餵！黑蓮。”

我回過神來，375X正搖晃著我的肩膀，我想告訴她我沒事，但還沒說出口，就傳來一陣轟轟的聲音，像是房屋接二連三的在倒塌。

接著，一群穿著迷彩軍服，牽著獵犬的人從廢巷裏走出來，他們全都背著□□，軍靴在泥地上一踩一個坑。浩浩蕩蕩十多號人，個個臉上都有著逼人的戾氣，仿佛要將我們全都生吞活剝一般，動作卻如同雕像，站著□□的軍姿一動不動，連獵狗都訓練有素，高昂著頭吐出舌頭，不吠一聲。

所有人都怔在當場，心裏咆哮著逃跑的念頭，但腳卻動不了分毫。

我不由自主地瞪向為首的軍官，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，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下，我會覺得他是一個英氣俊朗的軍人，但此刻他臉上坦然嚴峻的笑容像是殺人利器泛著寒光。

他的視線從我的臉上掠過，掃視一周又回來，用略帶輕松的語氣說：“現在起，你們有30分鐘的時間逃跑，當然如果30分鐘之後沒被抓到的人，那麽恭喜！你自由了！”

他的話說完卻沒有一個人敢動的，全都膽顫心驚地不敢確信又不敢發問。

我知道這不是他給的生存機會，而是為了在我們都以為希望就在眼前的時候，無情地將之變成絕望，這是屬於十三營的虐殺游戲。

“已經過了一分鐘了！”他看著手表，機械似的報時，眼中卻藏不住蠢蠢欲動的肆虐，最後他的視線落到我身上，說：“黑蓮，怎麽不說點什麽？你最擅長的不正是蠱惑他人嗎？”

像是被他踩中的雷區，頓時我腦中發生一連串的轟炸，劇烈的痛感讓我不得不蹲下身去，咬緊牙關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。

不知是誰最先挪出的腳步，原本就期待著逃離的人們此刻一哄而散，爭相逃跑，不一會兒就只剩下我和那十多名穿著軍服的暴戾軍人。

「我不想死。」

不知道何時起我的意識裏就只剩下這個念頭，即使記憶裏經歷過數次的死亡我還是懼怕，渴望著活下去，逃出這個地方。

“你決定不逃了？還是放棄掙紮了？”

男人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，我一擡頭就看到他的臉近在眼前，不由嚇得跌坐在地下，拉開與他的距離。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這張臉就是我恐懼的根源。

我硬撐著發軟的雙腿爬起來，踉蹌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動腳步，也許是意識慢慢回歸了身體，也許是求生的欲望激發了潛能，腳下的力量開始聚集起來，我奮不顧身地開始奔跑，帶著在絕望中毫無跡象的希望，直到身後再也感受不到那群人的存在，我停下來靠著矮墻喘氣。

“根本逃不掉！根本逃不掉！”

忽然傳入耳中的聲音如蚊蠅般細小，我小心地沿著矮墻往前，轉過彎在一堆廢墟下看到一個瘦弱的少年抱著雙腿，嘴裏不斷的重覆著剛才那句。

看到少年我不禁想到了894，那個偶爾會小聲叫我哥哥的孩子，卻跟著我逃進了地獄。

我忍不住朝少年走過去，他低頭靠在膝蓋上，脖子後的編號暴露出來，我蹲到他面前，盡量輕柔地說：“別哭了，327！哭也逃不出去的。”

327立即擡起頭，一臉倔強地說：“我沒哭。”說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，眼神中帶著敵意。

我看著327白皙的臉龐，雖然一樣的消瘦卻不如其他人那樣幹癟，忍不住問：“你剛來嗎？”

327眼中的敵意更重，警惕地盯著我不出聲，這種不信任的感覺對我來說並不陌生，即使大家都抱團逃跑也只是出於人類群居的本能，如果誰阻礙了自身的利益，所有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背叛對方，因為這只是生存的本能，誰都希望活到最後的可以是自己。

我和327就這樣對峙了很久，最終還是我無奈地笑了一下，先開口：“呆在這裏不動很快就會被抓到的。”

我轉身去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或者逃跑的路線。

“你是黑蓮？”

剛走兩步我就聽到身後的少年發問，我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，並不是因為他知道我，而是因為他眼中沒有其他人的那種厭惡和怨恨。

我重新回到327面前，我問他，“你不怕我嗎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327忽然站起來反問道，雖然這麽問但我也不清楚，為什麽要怕我？

327繼續地說：“因為黑蓮是十三營虐殺的目標，而所有和黑蓮扯上關系的人都會被連帶殺死？其實誰都清楚，無論有沒有黑蓮大家都逃不掉，自從進來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。”

我被327的一番話震住了，即使他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，雖然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，那一刻我心中無比強烈的念頭是想讓他離開這個鬼地方，甚至強過了我想要活下去的念頭。

我上前一手拍在327肩上，決絕地說：“我們一起逃離這裏！”

“你忘了你是黑蓮？所有被選為黑蓮的人沒有一個能逃掉的！”

327沒有甩開我的手，他只是無比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，卻將我拉入無底的深淵。

「我是黑蓮，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逃掉。」

那種絕望又鋪天蓋地向我籠罩過來，我還能回憶起被大狼狗嘶咬內臟的感覺，不可抗力的疼痛仿佛未曾從我身上消失，我一手捂著腹部潛意識地縮下身去，327突然抱住我往下摔的身體。

“我們一起逃，總比一個人迷惘的好！”

327的聲音輕輕在耳邊響起，他甚至用力握住我的手，將我失去力氣的身體撐起來，我看著他的臉，腹部的疼痛消失了不少，我知道那只是殘留的痛覺，而不是真正的疼痛。等到力氣恢覆了一些，我帶著誠肯和信賴地語氣說：“你的名字？不是編號，真正的名字？”

327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：“林夕！你呢？”

“我！”一時間驚恐襲遍全身，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，更不記得我是誰，為什麽會在這裏。327的眼神反覆閃爍著，一時情急我隨口說了一個名字：“傅寒。”

這只是脫口而出，我不知道傅寒是不是我認識的人的名字，或者真的是我的名字。

“嗯，你能走嗎？”327很平靜地表情，看不出他是不是相信了我說的話，但是我也無法多作解釋，因為確實有太多的事記不清楚，不知道要怎麽開口，如果我們真的逃出去了，如果我以後會想起來，那我會很願意將一切說給他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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